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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影烟】借红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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>>>借红灯

 

 

 

一座极为普通的小镇。

此处是通往蜀中唐门的必经之路,只有二三百户人家,集聚在河畔,距离唐家集约有大半天的路程,许多深入蜀地险中求富的客商如果不当心错过了宿头,也会选择在此歇歇脚。

景三骑着马在镇边观望,只见其中屋舍大多掩户无人,只有镇头路边一座屋子里,还冒出一股炊烟,阵阵诱人的饭菜香味儿,从屋中钻出,在落日余晖中弥漫飘散。

那有炊烟的屋子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小酒店,门口枯树上挂着串灯笼,叫人印象深刻。

曾经开店的是个带着一双稚龄儿女的中年大嫂,手脚勤快,人也十分热心肠,蒸米饭的时候在上面盖两片自家做的腊肠,香味能让全镇子都闻到。

物是人非,现在十多年过去,却不知如今里里外外忙碌的是谁了。

山村野店比不得中原大都市里的酒楼饭庄,泥墙草顶,纸窗柴扉。经历战乱时节,房屋多年未修缮过,简陋之外又显得有些破败。

景三翻身下马,走入院中,发现草棚里拴着不止一匹马,俱是肩高背阔,鞍具是精铁打造,可以悬挂刀剑的搭扣上空荡荡的。

他深深叹了口气:“原来不需踏破铁鞋。”

 

来到屋前推开柴门,他跨进屋中展目一望,只见低矮的小屋中,摆着四五张木桌和十几只春凳。靠窗的一张桌旁斜斜倚着一个青年,穿着朴素,桌上只放着一把茶壶和一碟青豆,右侧则有五人围坐一桌,喝酒吃菜聊天,说到兴头上哈哈大笑,显得格外热闹。

靠近里屋门帘前坐着一个粗布衫的男孩儿,翘着腿在用二指宽的竹片竹叶编东西,如豆的油灯下面满脸全神贯注,对店门开闭的声响充耳不闻,直到景三走到他面前才如梦初醒,把手里的活计藏在身后,转过头冲厨房里喊:

“画眉儿,画眉儿,又有客人来啦,你怎地躲起来不见?”

“来了来了!”里头应声的是一把清脆悦耳的声音,哒哒地跑出来。二八年华的姑娘掀开帘子,袖子挽在臂间,怀里抱着洗菜的木盆,手上还滴着水。

姑娘冲男孩儿啐了一口:“今天忙死人了,你不帮忙不说,还取笑我!”说完扭脸冲景三抱歉地笑笑,“舍弟顽劣,叫客人见笑了,您打尖还是住店呀?”

景三正要回话,男孩儿一跃而起,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她:“姐姐别生气,喏,这个给你。”他蹦蹦跳跳地跑走了,“我去后院劈柴火咯!”

原来男孩儿费心编的是只蝴蝶,须子都细心地用火撩成了弯的,有巴掌大小,实在不适合带在头上,但画眉高高兴兴地把它簪到发间,那只蝴蝶在她发髻上翅膀一颤一颤的,栩栩如生。

 

景三要了一壶清茶,两个素菜,在画眉的竭力推荐下,又加了一份笋丝炒肉。他把包裹放在凳上,坐下一边喝一边慢慢等着。

画眉姑娘在厨房唰唰地炒菜,她的弟弟在后院笃笃地劈柴火,潮湿的饭香扑进厅里,霎时间这不甚宽敞的地方突然静了下来,三桌客人谁也没看着谁,好像都被厨房传出的香气拖进了某一段回忆之中。

有铁器摩擦的声音,动静很小,景三听不见,稳稳地给自己倒了杯茶。

靠窗的青年却突然坐直了身子,开口说话了。

“几位朋友跟了在下一路,既然不肯露名显形,又不肯说出原委,在下只好不敬了。”他声音不很大,话虽有礼,怎么听都透着一股浓浓的讽刺劲儿。

听到这嗓音,景三不禁抬起头去看他,旁边五人却像同时喝醉了似的,齐刷刷地趴倒在桌上,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。而景三抬抬胳膊,杯子里掉进一个东西,叮的一声沉了底。

“你……”青年猛地站起身,差点把茶壶撞掉,迟疑地问,“你躲过了?”

景三比了一个“嘘”的手势,往厨房里一指,青年像被捂住嘴一样,他的表情有点僵硬,却发不出声音,只是看着景三,默默点了点头。画眉哼着小曲儿,碎步端出一盘菜来,放在景三的桌上,又转身回去了,她什么也没发现。

 

这几人腰上配着刀剑,只拔出来一半,眉心或者咽喉嵌着一颗绿油油,亮晶晶,圆滚滚的东西。瞬间击毙他们的是并非武器的武器,和比闪电还要快的手法。

景三翻看过尸体,问他:“这些人,都是找你的?”

“不是找我的,难道是找你的?”青年哂道,他慢慢往门口退,好像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。

景三拦住他:“别慌走。”

两个人把尸体一具一具架出去,搁在他们来时骑的马上。轻手轻脚、偷偷摸摸,动作要快,血迹也不留在地上,像是两个走了空户狼狈落跑的贼。

“他们为什么找你?”景三低声问他。

“为什么找我,”青年梗了下,一字一顿地说,“你真的不知道,还是装不知道?”

不该认识的人,不如不认识。相见争如不见,有情何似无情。他在马屁股上恶狠狠地抽了一鞭子,眼见着几匹马驮着尸体跑远,不见了。

画眉听到外头马匹的嘶鸣声,急匆匆跑出来看,却只看到几个模糊的背影,站在门口急得要哭:“这些人怎么回事,吃了东西不给钱就跑呢!”

景三从衣兜里拿出来许多钱:“他们有急事先走了,托我给你的。”姑娘这才慌忙用袖子擦了擦脸,破涕为笑。

青年在他身后冷冷道:“很好,还是这么傻。”

很好的意思当然是很不好。

“你也很傻,为何不易容了?”

“认识我的人都死了,”青年眼波流转,咬牙切齿地加上一句,“当然,除了你。”

景三微微一笑。

 

这下子店里只剩下两个客人,马厩里只剩下了两匹马。

新笋果然鲜嫩可口,炒肉也是喷香扑鼻,青年却连豆子也不吃了,清俊的眉眼蒙上一层薄怒的红,坐在原位像根木桩一样死死盯着他,好像觉得用眼光能把人戳出两个窟窿。景三添了两次饭,终于起身,叫来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儿结了账。

“天已经黑了,你要走?”在他跨出门前,青年忍不住问。

“你有急事,我也有——你不走么?”

“……我也走。”

“请。”

“你先请。”

 

天色渐暗,画眉姑娘叫自家弟弟把院门口那串灯点了起来,光芒掩盖了暮色荒凉,是夜里最美的一点儿温暖。

景三在马棚里,单手握着缰绳,从怀里摸出了一封密封的信,是何时何地何人放进去的?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,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很轻松。

向前走十里就是官道,两骑一前一后离开了这家小小的酒舍,一往南,一往北,茫茫身影融进夜色之中,渐行渐远,身边没有任何人、任何痕迹,让人不禁恍惚这到底是一场梦幻,还是一场真正的久别重逢。

朝露渐曦,长夜将尽,而那朵红彤彤、暖烘烘的光,仍然映在心上。

 

 

 

——完—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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